迷霧遊蹤

 

 往森林步道的路上

以超低速不到40 km/hr緩緩開著車，往觀霧國家森林遊樂區前進，道路以之字形綿延而上，把車窗、天窗通通打開，讓車外山林裡頭的清新空氣自然流入車內，吹著沁涼的微風、聽著悅耳的音樂，原來在山裡面開車逛大街竟是如此舒 服、愜意的事。還沒到觀霧，路上已開始飄起濃霧，這濃霧背後好像有裝一台電風扇在吹的樣子，飛得超快，感覺假的不太真實，像是孫悟空的觔斗雲，一直不斷從路邊飄散上來，把車停在路邊，拿起手機錄了一段，好好記錄這種山裡頭特有的飛霧。

午後一點多我們終於到了觀霧，這裡果然真的是名符其實的觀霧，四周已被白茫茫的一片濃霧給包圍，連遊客中心隔壁的觀霧派出所招牌，都快看不清楚了。車子坐太久，兩個小朋友悶到快受不，趕緊下車給她們動一動。我們等一下要走的步道是觀霧的檜山巨木群步道，全長約六公里，除了巨木群區的步道落差較大之外，步道起伏不大。部份濕度較大的地段，地面較潮濕需要注意路滑之外，還算好走，沿途的生態非常豐富，有稀有花朵、有各種鳥類、有玉山箭筍、有蕨類等，並有不少解說牌介紹步道中的生態，有些地方可以看到鵝公髻山、五指山以及山背後的北埔、竹東等地的景觀。我們並沒有開車直接到步道登山口，而是把車停在遊客中心停車場，直接慢慢散步走過去。

兩個小朋友邊走邊嬉鬧，我走在後頭拿著相機偷偷拍下一些有趣的鏡頭。一禕姐姐跟老婆腳程比較快，逐步超前走在前頭，元圓妹妹可能已經睡飽、吃飽，精神好，在我前頭自顧走著，並沒有耍賴要人家抱抱，看著她邊走邊唱著自己編的兒歌，走後頭的我聽到都覺得好笑，真是個可愛的妹妹，忍不住又多朝她多拍了幾張照片。進入森林步道後，風景更優美，遊客也多，因為來回只有這條山徑，雖然還不到摩肩擦踵的程度，但也算人來人往了，想不到也有這麼多人喜歡到山裡頭走走。在一個步道的轉彎處有設一座繩索吊橋，正面看呈Ｖ字形，底面的繩索是行走的踏腳處，兩邊的繩索是供行人固定身體之用，雖然不是太長，離地面還是有點距離，而且繩索空隙太大，元圓根本不能行走，一禕跟老婆看到我搖搖晃晃走在上頭，也不敢嘗試，走回原來的步道到對岸。

人算不如天算，山區午後的雷陣雨說來就來，還不小呢！我們這對糊塗夫妻，居然忘記把雨傘帶下車，我趕快把薄外套從背包拿出來，當成遮雨棚暫時躲在一棵大樹 下，過了十幾分鐘，眼看雨還是下不停，只好趕快走回頭路。左手抱著元圓、右手撐著外套，走沒幾分鐘，手就痠到受不了，心裡有點愧疚感，元圓全身已經濕了， 開始發抖，怕她失溫，我跟她說：下來，拔拔牽著妳走，好不好？一方面真的是我手沒力了，二方面是怕她感冒。果然是我女兒，雖然嘴裡抱怨說：我想回家，早知道就跟阿嬤出去玩等等。她還是可以自己走。我們走了一段路，雨勢漸小，我跟老婆說：妳們小心、慢慢走。妳們走比較慢，我先跑回車子那邊，開車上來接妳們。

下雨跑在森林步道也蠻爽快的，只是背後的背包，在跑的時候晃來晃去，重心很不穩，不好跑。出了步道口，一群歐巴桑看到我說：少年ㄟ！厲害歐。我只能苦笑應對，幻想自己是特種部隊在執行任務，一路狂奔下山。還沒跑到停車場，雨已經停了，趕緊發動車子去接人。回到遊客中心後，老婆幫兩個小朋友換套乾淨衣服，準備返家。什麼巨木都沒看到，反倒是有了一次在森林裡淋雨的體驗。

人生中一定會遇到許多料想不到的意外，如何能處變不驚、冷靜應對，化解困境，都是我們一生要學習的課題，今天只是一個小小考驗，但願我們家兩個小朋友在將來都能一一克服各種的難題與意外。100.07.31（日）

 

 

 

 

 

夢屋筆談

 

 已故名作家 三毛

 

『做個有彈性又豁達的人，是我們一生所追求的生活藝術』三毛箴言（1943~1991）

 

愛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那麼辛酸那麼苦痛，只要還能握住它，到死還是不肯放棄，到死也是甘心。摘自《夢中的橄欖樹》

 

我多麼想知道一朵花為什麼會開，一個藝術家為什麼會為了愛畫、愛音樂甘願終生潦倒，也多麼想明白，那些橫寫的英文字，到底在向我說些什麼秘密……。摘自《快樂鬧學去》

 

燃燒一個人的靈魂的，正是對生命的愛，那是至死方休！摘自《心裏的夢田》

 

生活，是一種緩緩如夏日流水般的前進，我們不要焦急，我們三十歲的時候，不應該去急五十歲的事情，我們生的時候，不必去期望死的來臨。摘自《心裏的夢田》

 

我願將自己化為一座小橋，跨越在淺淺的溪流上，但願親愛的你，接住我的真誠和擁抱。摘自《把快樂當傳染病》

 

夢屋筆談

走過清泉吊橋，沿著彎曲小徑而上，循著指標來到山坡邊已故名作家三毛在1983年至1986年 間租住的紅磚屋。房子前面有幾張桌子、椅子，我們在這稍作休息，旁邊有個小攤販，買了三根烤香腸解饞，兩個小朋友人手一支，吃得不亦樂乎，我邊吃烤香腸邊看著小屋旁牆上三毛的簡歷、照片。當年在清幽美麗的清泉部落，她譯作了美籍神父丁松清神父的作品「清泉故事」及「剎那時光」。描述在清泉純樸的山居歲月中，所發生的山地部落風土民情、感人事蹟。這間停留譯作及創作的紅瓦矮房子，三毛取名為「夢屋」。三毛不屬於那種漂亮的女人，可是她很動人，說的真得一點都沒錯。她才華洋溢的文采及如戲劇般、非常人、多采多姿的一生，難怪至今還是有許多廣大的書迷依然為她癡狂。

1991年1月4日這天，三毛在醫院的浴室裡，以絲襪懸頸自殺。名作家白先勇這樣說著：「三毛自殺的消息傳來，大家都著實吃了一驚，我眼前似乎顯出了許多個不同面貌身份的三毛蒙太奇似的重疊在一起，最後通通淡出，只剩下那個穿著蘋果綠裙子十六歲驚惶羞怯的女孩。可能那才是真正的三毛，一個拒絕成長的生命流浪者，為了抵抗時間的凌遲，自行了斷，向時間老人提出了最後的抗議。」就像流星飛逝劃過夜晚星空，燦爛耀眼短暫的結束她四十八年的人生。永遠的三毛紀念官網裡頭寫著：在華文世界中，三毛可以說和張愛玲一樣，不論人和作品，都是 一則空前絕後的傳奇。三毛以她活靈活現的筆將撒哈拉的故事寫成了所有讀者的嚮往，也成為「流浪文學」的經典之作，而她丰采俱足的人品以及與荷西的愛情故事，更成為最膾炙人口的典範。三毛文章裡總是充滿著堅強、樂觀與幽默的特質，實在很難令人相信她會用這樣方式來了結自己生命，我想或許跟她幾段的感情有相當的關係吧。

三毛在國二的時候，數學常得零分。至第二學期三毛發現，數學老師每次小考都是課本後面的習題。為了不要留級，三毛把題目背下來，小考一連考了六個一百分。數學老師開始懷疑她作弊。自尊心很強的三毛對老師說：「作弊，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是老師，也不能這樣侮辱我。」於是數學老師拿了一張試卷叫三毛作答。她得到零分。老師當著全班的同學用毛筆在她的眼睛周圍畫了兩個代表零蛋的大圈。畫完，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老師叫三毛在教室角落罰站。下課後，老師又叫三毛到操場繞一圈。經此羞辱，三毛第二天在教室昏倒，心理開始出現了嚴重的障礙，後來經常逃學到公墓看小說，最後終於休學。1956年一度復學，仍經常逃學到圖書館看書，後來正式退學。

之後在文化學院選讀時，仰慕同校已以舒凡為筆名出版兩本書的才子梁光明。三毛緊迫盯人而後主動提供電話號碼，梁光明與三毛開始交往。當梁光明升上大四時，大三的三毛以申請去西班牙留學逼梁光明作出承諾，結果三毛辦妥出國手續反而造成兩人分手。1967年赴西班牙留學，先學西班牙文，半年後入馬德里文哲學院。1970年返國，應張其昀之聘，在中國文化學院德文系、哲學系任教。1972年她遇到了一位德國教師，相識，相愛，結婚的前一夜，對方卻心臟病突發猝死，之後三毛服安眠藥自殺，但被救回。1972年三毛遇到上述情感上婚姻上的打擊，再度遠走西班牙。與六年前遇到的西班牙人荷西·馬利安·葛羅重逢。1973年，三毛在非洲沙漠小鎮（西屬撒哈拉的阿尤恩）與荷西結婚，開始兩人在西屬撒哈拉的婚姻生活。1979年9月30日，當天正好是中秋節，荷西在三毛父母往訪期間在拉帕爾島的海中潛水時意外喪生。三毛歷經第三度情感上的打擊，姐姐陳田心回憶三毛親自用手去挖荷西的墳墓，認為如果不是父母在，她一定跟著荷西走了。摯愛丈夫荷西竟然戲劇性地潛水死於海中，必定是讓她承受巨大的傷痛。

 作家楊照在三毛逝世二十年的紀念文章裡寫道：「三毛成了台灣幸福想像的象徵。三毛的存在不止克服了陳平的痛苦悲鬱，甚至進而克服了整個台灣的痛苦壓抑。……就連荷西之死，都以一種幸福靈光的形式，刻寫入讀者的心中。畢竟，不是每個人身邊都會有一個從事潛水夫危險工作的親人， 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那麼單純善良的配偶，不是每個人都會在乍逢這種不意的生離死別，被徹底、絕然的思念感情淹沒……。」出生於六年四班的我，很難想像那段三毛文學旋風洗捲的七八零年代，那個單身走天涯的東方女子邂逅了俊美的異國男子，在那個旅行不易、沒有網路的封閉時代，三毛開啟了一條有別於瓊瑤式愛情文學。

接近中午，我坐在三毛故居前椅子上，下面是清泉的溪谷，清泉天主堂依然佇立在對岸右手邊，聽說三毛當年到中午時，都是從這間小屋，走過吊橋到天主堂用餐的。三毛這個奇女子的模樣，慢慢開始烙印在我腦海中，很難跟兩個小朋友解釋、說明我們為何來此探訪這間山邊的小屋子。一隻流浪小黑狗一路尾隨我們，因為老婆手上還有一根未吃完的香腸。或許我就像那隻小黑狗，聞到三毛文筆餘香而來。100.07.31（日）

 

幽禁見真情

 

少帥 張學良

『山居幽處境，舊雨引心寒；輾轉眠不得，枕上淚難乾。』張學良詩句

星期天早上我們一家四口在新竹清泉踏青、郊遊，悠閒漫步在這青翠山谷中，吊橋、潺潺溪流和半掩山頭間那飄渺的雲霧，一同建構出這裡美麗的畫面。我們並不是特地來此泡湯、賞景，而是來探訪已故張學良少帥與名作家三毛的故居。原本的少帥故居是位於清泉大橋的北側，但在民國52年 葛樂禮颱風時被沖毀，因為受限於土石流敏感區暫時無法原地興建，故於清泉吊橋旁參照故居相片予以重建，在這棟張學良故居裡保存並展示少帥的物品、文獻史料 等。我們家還不到九點就已經抵達這裡，張學良故居九點才開放參觀，小朋友在車上睡飽起床，尿急忍不住，先到張學良故居隔壁棟廁所解放一下。

如果熟知中國近代史的朋友一定能了解，張少帥是中國近代史上關鍵性的重大歷史人物之一，也是使得國共內戰暫時停止的「西安事變」策劃主謀人之一。事件之後讓他成為國民黨的千古罪人，國民黨認為張少帥挾持統帥，影響剿匪進程，讓共產黨得到喘息機會，致使大陸淪陷；共產黨對他卻是讚譽有加的民族英雄，定位張少帥為「愛國將領」，每年少帥冥誕，東北均舉行盛大的慶生活動。「西安事變」，改變了中國的歷史，也改變了張學良的後半生。在「西安事變」和平解決之後，回到南京，蔣介石下令將他逮捕，開始其長達五十四年的幽禁歲月。之後隨著國民政府軍的撤退，輾轉來到台灣，被軟禁於新竹清泉，在這有十三年如同隱居般的日子。

在張學良故居看著他的史料，當然不得不提到少帥的感情史。少 帥年輕時身旁總不缺乏女友，他曾告訴史學家唐德剛，他這樣說著：「中外都算上，白人、中國人，那個嫖的不算，花錢買的、賣淫的都不算，我有十一個女朋友、 情婦！」這些曾在張學良生命留下痕跡的女性，其中有些還是有夫之婦，而且丈夫都是很有地位的，為什麼她們會喜歡上他呢？「權勢」，張學良一語道破：「我有 一樣，我有勢力。」但他又說，人家是因為他的權勢而來找他，他自己則並不是仗著權勢。他說：「我從來不追女人的，很少，沒有。可以說一、兩個女人我追過， 其他的我便沒追過。都是女人追我。」當然身為東北奉系軍閥領袖權傾一方張作霖的長子，在當時被號稱為「民國四公子」之一的花花公子，也不令人意外。

在西安事變失勢，被蔣介石軟禁後，唯一在身邊陪伴他就只剩趙四小姐了，以現在的術語來說，就是『小三』。趙一荻，因為在家中排行第四，被稱為趙四小姐，叫久了就變成了趙四，所以人們多稱她趙四小姐。趙四小姐是在十六歲（1927年）春天，在天津蔡公館舞會時初識張學良，兩人一見鍾情，很快墮入愛河。她父親趙慶華(當時是北洋政府交通部次長)得知小女兒和有婦之夫的張學良在一起。氣得臉發白，手發抖，大罵一通後，派吳媽和一個小丫環晝夜看守，一步不許出門。這種軟禁的生活給趙四小姐帶來無限的痛苦，在其六哥趙燕生的暗中幫助下，與家人不告而別，毅然追隨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張學良來到奉天(瀋陽)。 1929年趙四小姐的私奔， 在趙家掀起了軒然大波。趙慶華登報聲明，斷絕父女關係，並從此不再做官。 

張學良原配夫人于鳳至擔心趙四小姐的私奔有辱張家門庭，只給她秘書的地位，沒有正式夫人的名義。但這些都絲毫沒有動搖趙四小姐對張學良的愛情，心甘情願地 以秘書身份陪伴著張學良。心胸大度、溫柔賢慧的于鳳至感念趙四小姐的一片真情，力主在帥府東側建起一幢小樓，並親自監工設計裝飾，使小妹儘量居住舒適一 些。 1940年，于鳳至因病去美國就醫，趙四小姐將孩子託付給一位可信賴的朋友，又回到張學良身邊，以秘書的身份，盡夫人的責任，寸步不離地相隨左右，陪伴著他一起度過漫長的幽居歲月，而趙四小姐的秘書身份維持了30幾年。  1964 年，于鳳至為了張學良的宗教信仰(基督教主張一夫一妻制)，報答幾十年來一直照顧著張學良的趙四小姐，主動與張學良解除婚約，成全了張學良與趙四小姐的愛情。同年7月4四日，這對「牢獄鴛鴦」在基督十字架下終於結為正式夫妻。而這時他們已經相濡以沫，整整度過了三十六個春秋。此時張學良六十四歲，趙四小姐五十一歲。

或許在趙四小姐眼中，張少帥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在國家有難的時候，能夠挺身而出，不計個人安危，所以能夠愛他、追隨他。在少帥被幽禁期間，趙四小姐一 直陪伴其身邊，不計名分，不計後果。女人的耐力與毅力，果真比男人偉大許多，尤其在愛情上，只要能跟相愛的男人在一起，在哪裡生活，好像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我們參觀完張學良故居，見證了一段愛情。走在清泉吊橋上，望著遠處的山景，橋下的流水，當年少帥與趙四小姐應該也常常攜手一起散步走在這條吊橋上吧！我想。100.07.31（日）